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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入了冬,这一年就快要到头了。
从西山回来,濮阳便每日都要往卫秀的小院来,仿佛没有别的事做了。
卫秀也不赶她,她要来,便来了。
这日已将入腊月。
天气更加寒冷,洛水的冰再没有化过。
卫秀的双腿一受冻,骨头里就似有无数虫子在爬、在叮咬一般麻痛难当,纵使房中烤得如暖炉一般,也无济于事。
阿蓉将火盆中的碳换过一轮,抬头见卫秀双眉紧锁,便知她的腿又在疼了。
这许多年俱是这般过来的,外人在时,她强自忍耐,到了人后方稍流露出痛楚。
“先生……”
阿蓉欲言又止,心疼自是心疼,却又知腿疾顽固,由来已久,并无治愈之法。
卫秀低头想着事情,亦是欲借以将注意自腿上驱开,听她轻唤,便抬头望向她,见她愁容满面,自是知晓她在想的什么,笑了一笑,极为善解人意地宽慰道:“不必担忧,待冬日过去,便好了。”
仿佛受苦的不是她而是阿蓉。
阿蓉眼眶一热,岁月漫漫,她终是习惯不了。
冬日过去,春潮回暖,可遇阴雨天,先生的双腿并不会比此时好上多少,天一阴潮,便胀痛难忍,疏解不得。
如此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根本没有一个头。
卫秀有心安慰,也知口上的话语实在微不足道,说再多,也只徒费口舌罢了,便淡淡地道了一句:“过会儿公主该来了,休要叫她看出端倪。”
阿蓉忙背过身去擦了擦微湿的眼眶。
卫秀却转头望向窗外白雪,忍耐着双腿针扎一般的尖锐痛意,又想到旁的地方去了。
过不了多久,濮阳果真过来了。
她手持邸报,自风雪中走了进来,卫秀舒展眉目,面上神色自若,只是双手,不由自主地捂在了膝盖上,借掌心微弱的温暖,欲使膝盖能稍稍好受一些。
濮阳快步入室,外头的风雪在她身上似未消尽,面容清冷。
卫秀覆在膝上的手一顿,心中郑重起来,口上却未贸然开口,目视濮阳在她身前坐下。
室内的暖意将濮阳带来的寒意消融,她坐下后,似是也随之镇定,将手中的邸报递与卫秀:“河西鲜卑、羌人作乱,杀县令,占据数县之地,当地刺史,竟在羌胡屠一城汉人方知此事。”
卫秀一面听着,一面将邸报翻开粗粗扫了几眼,眉宇间也呈现出忧色来:“目下尚在冬季,天寒地冻,行军不便,若不能将这股羌胡尽快歼之,来年春,恐将酿成大祸。”
今年收成不好,塞外匈奴也受了灾,日子过得清苦,若知国中不稳,必会趁势来咬上一口。
届时西北,便处内忧外患,更难平定。
濮阳也知此理,今日朝上,陛下震怒,群臣亦惊纷纷献策解忧。
念及堂上诸公之能,濮阳多少和缓神色,又见卫秀虽有忧色,却无震惊,便道:“先生似有所料?”
好眼力,薄薄的几纸邸报如羽毛一般,飘到案上,卫秀抬眸望了濮阳一眼,也没瞒着她:“西山之行前,殿下与我的邸报中言凉州刺史牵武杀了一股戎狄流民,我便隐隐察觉要出事。”
她轻描淡写,濮阳则是陷入沉默,少顷,她道:“先生既有想法,为何不说与我,你可知此次有多少汉人死于羌胡屠刀之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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