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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着濛濛细雨的黑夜中,一辆车停在李家老宅门口。
郑秘书问:“我进去吗?”
王越微微点头:“嗯。但你需要等一会儿。”
郑秘书说:“好。”
两人进入李家。已经记住路线的王越直接来到小院外面。
小院便是李家老太爷居住的院子。
在李家子弟心中,小院是个很神圣的地方,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小院,凡是进入小院的人都是李家翘楚。
王越对郑秘书说:“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。”
郑秘书说:“好。”
王越进入小院。
郑秘书站在小院门口,不知道要等待多久,但她一点也不着急。
不是谁都有资格站在小院门口,就连大多数的李家子弟都没资格站在小院门口。
进入小院后,王越来到正屋门口,轻轻敲门。
屋里传出声音:“进。”
王越推门进入。
老太爷下半身躺在床上,上半身靠着床头。
老太爷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王越说:“我明天离开H国,走之前来听一听您有什么教诲和叮嘱。”
其实是老太爷暗示王越晚上来找他。
不管是李家老宅还是小院,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负责安保,要是没有老太爷发话,王越不可能顺畅进入李家,更不可能顺畅进入小院。
老太爷笑了笑,没笑几声就被咳嗽声打断。
王越眉头一皱,老太爷的状态不像白天时那么好。
看来,老太爷白天时的硬朗状态是在硬撑,他的状态或许还没到风中残烛的状态,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。
王越犹豫了一下,走到老太爷身后,轻轻给他拍了拍后背,老太爷的咳嗽有所缓解,脸色却因为咳嗽而发红,呼吸也有些困难。
红颜易老,英雄迟暮,这应该是最令人感慨的事情之一。
曾经纵横商界,笑傲风云。如今年迈,跟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。
状态缓解后,老太爷平静的说:“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撑不了几天了。”
王越顿时因为英雄迟暮而感到心疼,说:“健康之道在于修心养性,修心养性的宗旨在于一个静字。如今李家已定,您好生修养,等您下年过大寿,我再来给您祝寿,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的礼物轻。”
老太爷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:“你和亦真是普通朋友,礼物轻就轻了。你和亦真不是普通朋友,要是礼物轻了,你看我损不损你。”
王越说:“您说损我的时候,可真是老当益壮。”
老太爷说:“那你估摸一下,我这个所谓老当益壮的人还能活多久?”
一开始,老太爷就说了,他活不了几天。
现在问王越还能活多久,算是调侃。
王越说:“那我得给您把把脉。”
老太爷说:“行。”
王越把手指按在老太爷的脉搏上。
王越皱眉。
老太爷问:“不好?”
王越说:“不好。”
老太爷问:“很不好?”
王越说:“很不好。”
老太爷问:“怎么个很不好?”
王越说:“还能活五十年,顶多还能活五十年,再不行了,多了活不了,一分钟也不行。”
老太爷哈哈大笑。
他今年92,要是再活50年,那就是142。
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活到142?
什么顶多再活五十年,再不行了,多了活不了……王越这小子,说话真好听!
看见老太爷哈哈大笑,王越知道他哄老太爷开心的目的达到了,准备把手从老太爷手腕上收回,却被老太爷反手握住手。
王越一愣。
老太爷认真的看着王越,说:“孩子,别怨我。”
王越的一只手被老太爷握住,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老太爷的手背,说:“不会。”
在李亦真担任家主这件事情上,王越几乎把李家子弟都得罪了,而这都出自老太爷的设计。
老太爷不想让李亦真得罪人,但当家主必须要得罪人,于是把得罪人的事情都推给王越。
王越的父亲是个文化不高的人,没教给王越什么大道理,他教给王越的道理都是那些很通俗的,正因为是很通俗的是,所以是发自内心的。
父亲告诉王越,遇事多忍让,别得罪人。
王越一直记着父亲的话,遇事能忍就忍,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。
在帮助李亦真担任家主这件事情上,王越违背父亲的教导,主动得罪人,把李家子弟几乎都得罪。
老太爷把得罪人的事情都安排给王越做。
就算老太爷不安排,王越还是会为了李亦真做得罪人的事情。
王越从来不怨老太爷。
刚才老太爷突然握着王越的手说“孩子,别怨我”,王越无比心疼。老太爷的计划非常复杂,想法却很简单。
他只是想让子孙团结,所以才安排他这个外人做得罪人的事情,而不是同室操戈。
老太爷说:“论指挥,论商业才能,亦真都是佼佼者,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,将来还需要你多照顾她。”
王越说:“您放心,我会的。”
老太爷一直握着王越的手,王越一直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捧着老太爷的手。
老太爷像是交代遗言似的,他的每句话都让王越感到心疼。
王越又重复一遍:“您放心。”
老太爷说:“嗯,我放心你。”
…
王越走出小院。
郑秘书把雨伞递给王越。
雨下大了。
王越说:“麻烦你送我回酒店吧。”
郑秘书说:“好。”
王越把伞撑开。
刚走一步,就忍不住转头看向身后的小院。
这一别,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老太爷。
…
屋里。
老太爷说:“王越走了,你出来吧。”
柜子后面,走出人影。
是李亦真。
王越进入屋子之前,李亦真就在。
老太爷笑着说:“顶多活五十年,再不行了,多了活不了,哈哈,真有他的。”
李亦真很平静,站在床边,目光一直看着老太爷。
老太爷说:“坐吧。”
老太爷让李亦真坐,李亦真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。
老太爷说:“亦真,太爷爷把李家交给你,把李家所有人都交给你,现在请你多多担待,将来也请你多多担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