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夺命锥速度极快直射胸口,已然无法闪避。
电光石火之间,龙潜迅速抽出紫金箫,运足了内力,将箫快速插在胸前,同时左手抓住箫尾双臂同时运劲抵挡。
“叮——”一声长音,飞锥插进了箫孔,一阵抖动。
紫金箫挡住了夺命锥,但锥上劲力十足,龙潜只感到一股大力从箫孔传到双臂,打进身体,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才站稳。
两大高手内力相撞,龙潜头上的发髻有些松动——树枝做的发簪还是没能绾紧头发。
一口气憋住没敢说话,提防着对方再度袭击,暗中将内力运转一周,察觉并未受伤。
夺命锥的势道终于弱了,在箫孔里转了两圈掉在地上。
这也是龙潜看准了暗器来势大胆施为,以箫孔接下了飞锥。这一招明着是胆大妄为,其实还是底气十足,但若稍有犹豫只怕已经被打中了。
龙潜胸中豪气陡升,喝道:“前辈何出重手?晚辈有不到之处,还请指教。”
对面的大枣树后传来拍巴掌的声音,宏广高兴地叫道:“居然挡住了,哈哈,挡住了,不错,能接住这一锥足抵八百两,好好,不亏了。娃娃,听你说话竟然没有受伤,看来这两千两的买身钱,花得值了。”
龙潜硬着头皮将紫金箫在胸前一横,叫道:“前辈有事请指教,别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。”
宏广说道:“你叫天霄子是不是?能过了夺命锥这一关便给你说说也无妨,但要记住,你已欠老衲两千两银子,记住喽。话说老衲这些年在五龙斩接的活儿难度颇高,门下已经死绝。直到老四在玉林庄遇上了你,回来后还一顿猛夸,勾起了老衲想培养年轻人的兴趣。
“娘希匹的,不过老衲早就看出了这是个圈套,但为了兄弟情分勇敢往下跳。这龟孙子顺势就把你推荐过来,一开口就要价两千两。嘿,是老衲气度宽宏,根本没有生气,也没想把他四脚蛇揍成三只脚,试问哪有才出茅庐的小子就值这么高的身价的?
“是他自己赌咒发誓若是老衲测试下来不值,愿倒赔两千两,如此才勉为其难、宽宏大量地与他成交,银钱已付,他把你卖给了老衲。嗯,现在足以证明老四的推荐没有注水,花这两千两银子值。居然没受伤,连气息也没影响,好,这笔买卖看来还能多赚三百两,哈哈。”
此人居然也知道了天霄子的道号,应该是四脚蛇在玉林庄看到了一切,说给他听的。
不过龙潜也气歪了鼻子,头一次听到这么衡量门下弟子的价值的,而且自己居然成了他们口中可以买卖的商品,还标价两千两。
看样子眼前这位顶级杀手似乎比较凉薄,自己的门下全部为了接活儿死了,丝毫没有一点哀伤惋惜。还有,五龙斩之间竟然连通传个消息都要明码标价,看来他们是完全用金钱来衡量一切。
顿时间好感全部消失,但毕竟受人恩惠,龙潜不愿失了礼数,抱拳道:“宏广大师,贫道一贫如洗身无分文,有生以来从未欠过别人一个铜子,所以不明大师所言之事。今日天色已晚,咱们就此别过。”
“站住!捡起那夺命锥,仔细看纸片上的文字。”
龙潜终究还是忍住了,看那掉在地上的夺命锥上果然插着一张小纸片,便捡起来。触手之处,摸到夺命锥上有三条蛇形的暗纹,这应该是三眼蛇宏广的独门暗器了。
抽出锥上的纸片,上面有一行小字,细看之下写着,“九门县,高邈。”
宏广道:“这便是你的投名状,一个月内赶到九门县,杀了此人,提他的首级赶到太原找老衲,你便是五龙斩的人了,记住是第三龙的门下,哈哈。今日真是黄道吉日,要不是你还没入门,都想带着娃娃你去痛饮几杯了。”
龙潜终于忍不住了,横箫于胸前,傲然道:“贫道从未答应加入五龙斩,更没有答应入你的门下,还有你们之间的千两买卖契约简直荒唐。这个高邈,贫道不认得,更不会去杀他,此事贫道绝不遵从,后会有期。”
话才说完,龙潜感觉宏广从对面的树后消失了。
回音再度响起,语气里带着威胁,从四面八方传来又荡回八方四面:“臭小子,干咱们这一行,讲究的是银货两讫,这是杀手的第一条规则,也是最重要的一条。老衲已经付了两千两的买身钱,你想赖账不成?”
龙潜仰头打了个哈哈,笑道:“滑天下之大稽,事主一无所知,你们居然就把贫道给卖了,这是哪家的逻辑,这是谁人的道理?”
“赖账者......死!”
宏广明显已经发怒,坏了钱账的规矩是绝不可容忍的,对五龙斩来说,钱就是规矩,哪管被买卖的人是否知道。这么多年了,他只知道钱货两讫,余者不论,这就是他的唯一规矩。
龙潜还是没有查找到对方的方位,面对着这么一位资深的大杀手,始终觉得背心寒凉。
宏广并未急于现身交手,作为一名杀手,掩藏身形果然是职业习惯,即便已经露出了杀机,依然沉得住气,像一个老猎手一样,隐藏起来等待时机,力求一击必中。
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,凭他显露出来的功力自己就绝非对手,或许能搏杀一番,但结局肯定不好,只有背水一战了。
第六重五雷火神功迅速运转起来,掌心运足真力,全神戒备。
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,难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没见过面的杀手杀死在这儿不成?才刚寻访到义母的消息,大仇还未得报,不能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在这。
龙潜决定赌一把,隐隐感觉能够摸到对方一个规律,突然张口叫道:“四千两!”
果然右边树后传来宏广的声音——没有使用腹语术,居然离自己只有一丈距离——问道:“什么四千两?”
龙潜极其聪慧,之前的一番莫名对话,宏广一直在算计银钱,估计银钱才是他最大的兴趣点,说道:“四千两银子,白花花的银子。”
“在哪儿?你有?嘿,想买命了是不是,小子,想简单了,想买命,价钱可不是你来开。”
“是你坏了银货两讫的规矩,这比开价重要得多。”
宏广怒道:“老衲何时坏过规矩?”
龙潜大着胆子反问道:“大师一个铜子都没收到吧,没有任何酬劳就出手杀人,还不是坏了规矩吗?”
“呸,是你要赖账,跟收酬劳没半点关系,快说那四千两是怎么回事?”
“没人赖账,可你不但坏了银货两讫的规矩,还要亏损四千两,丢人,呸,实在丢人,呸呸。”龙潜也学着他的口吻。
“你不赖账?这当然好。怎么还,还亏四千两?老衲何时坏了规矩丢过人了?你说清楚。”宏广有些急迫。
“没收酬劳就杀人,恐怕连江湖里......连排行最末的老五都会看瘪你。”——宏广突然怒道:“就他?‘五步蛇’白采平也敢看不起老衲?”——“......着啊,连五步蛇都有资格瞧不起人了,你是不是很丢面子?”
“他敢,老衲会把他修理成六步、七步蛇。”
龙潜没料到宏广一着急连老五的诨号、名字都叫了出来,继续狡辩道:“重要的是,你已经亏空四千两银子了。”
“哟?”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翻包包的声音,宏广叫道,“差点给你小子骗了,老衲没丢银子,还在,哈哈。”
“你马上就要丢了。”
宏广有点惊慌:“怎么说?谁敢偷老衲的银子,不要命了吗?”
“吾问你,贫道是不是被老四以两千两卖给你了?”龙潜问出此话心中沮丧不已,看来连自己都认定了被卖的事实。
“是啊,你小子的身钱,老衲已经支付。”
龙潜狡辩道:“两千两是实付,也就是你的账面上已经短少了两千两,若是收不到货那就成了坏账。即便是收到货了,若贫道有甚不测,坏账就会转化为第一笔亏空,这叫实亏。”
“你就在眼前,自然是收到货了。所谓的‘不测’是指马上就要死在老衲的手上,买卖既然成交,赚钱亏钱那都是自个儿的事,与别人无关,老衲认亏这叫讲规矩。但听你小子的意思,难道还有第二笔亏损吗?”
“当然有,你不懂经营,太可惜了。怎能随意认亏,被人看瘪?若是将贫道转手倒卖,至少能收两千两,就凭你刚才对贫道的测试和评估,这个价钱绝对公道,肯定出得了手。可若是贫道有了什么不测,哪怕是少了胳膊缺了腿,你可就出不了手啦,是不是会再亏两千两?二者相加你要亏空四千两。”
“笨蛋,老衲再出手倒卖岂能是原价?至少得三千两起价。小子,连生意都不会做,还想帮老衲算账,真是笨到姥姥家了。”
“着啊,那你的亏空不就更大了?直接亏空五千两了嘛。”
宏广颇为踌躇,犹豫半晌,笑道:“你的意思是老衲不能杀了你,还得保护好你?娃娃,够聪明。”
龙潜听到对方再次称呼自己为“娃娃”,估计这番说辞有些效果,笑道:“杀了,你就注定了实亏,再没本钱翻盘了,一旦有下家要接手,你拿什么交货?”
“也是哦,下家找谁呢......老大的门下人手足够,他不会接手。老二霉运贯顶,接一单活儿九年都搞不定,还几乎赔光了门人,只剩下一个破徒弟,还只能在九门县搞搞绑架,她霉星高照,不能跟她交易沾了霉气。
“老四不可能再买回去,那就只有老五了,他也在招人,可这混蛋抠门是出了名,绝出不起价,这......”
宏广很认真的算着未来的收益,越算越觉得前途暗淡,越算越是唉声叹气,最后得了个结论,估计这笔买卖最终要砸在自己手里了,顿时间觉得生活中再没了阳光,禁不住哀叹起来。
龙潜的这番说辞,不过是灵活运用了在饶阳跟商道上的高人交流的内容,不少商道词语正好嫁接来用上,眼珠子一转说道:
“市场行情不好,须现金为王,不能胡乱投资,风险太大,保住本钱才是最重要的。所以贫道就是你的本钱,你得保住了,萎靡的行情下只要不亏,那就是赚。一旦行情转好,你再出手就会翻番赚。”
宏广还在苦恼地计算着:“说得也是,行情不好得靠现金来熬,不过这是傻瓜的做法,难道不能打造一个新卖点吗?要不老衲去把老大的门下弄死几个,他出手大方,说不定能出三千七百两收购你......不行,不行,老衲打不过他,万一给他知道是我弄死了他的人,可能还得倒亏几万两,不行。”
“要不,贫道去帮你弄死几个?”
“好好,可以,可以,哈哈。”宏广快乐起来,笑道,“那几个笨蛋最多值一千两,你两千两的身价去弄死他们几个没问题。不过话说回来了,到底是老衲要招门人,干嘛非得出手不可......”
龙潜都觉得自己脑门子暗淡无光了,这番对话真是匪夷所思,所谓不欺心,不诳语,是为修道之本。可现在为了避免冲突,跟这个浑人和尚居然以量化的银钱来谈论别人的生死,格局真是低下了——即便是敷衍对方。
对面又没了声音,龙潜运功感受,居然也丝毫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,到目前为止那人都没有现过身,许是杀手的职业特点,轻易不会露相吧。
枣树林里安静了下来,除了鸟鸣和知了的嘶叫,没有丝毫人气。渐渐的,龙潜放下了戒备,可以肯定宏广已经离开了。
这真是一个奇人,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买卖契约,差点就要动手杀人,而就凭几句所谓的预期收益,算算账,也能让其退步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