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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雅一口老血要喷出来。
什么叫学有所成?我是翰林哪,历来只有别人来学习我,有我学习别人的吗?
可陛下显然是动了真怒,他不敢反驳。
怪只怪自己嘴贱,非要来一句,程朱也未必能教化。
弘治皇帝面带笑容,站了起来,掸了掸奏疏,才道:“教不好,朕就唯太子和方卿家是问。”
朱厚照乐了,笑容满脸地道:“父皇放一万个心便是了。”
弘治皇帝心满意足。
低头又忍不住看急报,这样的急报,看一百遍都不够啊。
王守仁……
此人文能教化,武能安邦,若非方继藩,还真发现不了这样的人才。
弘治皇帝抬眸道:“他的父亲是王华吗?”
刘健道:“是。”
弘治皇帝道:“也是翰林吧,不知在不在?”
“已调任南京礼部尚书了。”刘健回答。
弘治皇帝皱眉,只是道:“知道了。”
他没有再说什么,只想起了头等重要的事:“记得立即拟诏,昭告天下啊!”
“……”众人才想起来,陛下好像……很关心下诏的事。
欧阳志这才反应过来:“臣这就去拟诏,请陛下将此急报给臣一观。”
这反应有点慢啊,陛下就等着诏书呢。
弘治皇帝看了欧阳志一眼,他心里挺急的。
欧阳志得了急报,慢悠悠的往待诏房去了。
弘治皇帝一挥手,于是众臣退散。
杨雅等人,面如死灰,刚刚出了崇文殿,便见朱厚照嗖的一下,擦肩冲出来,脚步如风,一下子没了人影。
…………
顺天府这里,已是忙碌开了,此前一份皇榜,转眼之间又是一份皇榜。
好事者们纷纷聚集,品头论足。
嗯……又有皇榜了。
却不知……
有人大声念诵: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交趾大乱,交趾副提学王守仁,于占城设书院,弟子三千人,桃李满天下,闻贼叛乱,乃调书生三千,克日平乱,贼不可当,即日,诛贼巨万,叛贼血流漂杵、灰飞烟灭矣。朕惟治世以文,戡乱以武。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,国家之干城也。乃能文武兼全,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。兹特授王守仁为占城伯,升交趾布政使司提学官,钦哉。”
念到此处,所有人大吃一惊,人群之中,顿时发出了惊讶之语。
“王守仁是谁,王守仁是谁?”
大街小巷,俱都在问王守仁是谁。
读书人们倒有不少知道王守仁的,更有不少人的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允文允武,以教化而收拢士人,布道天下。而后率交趾士人击贼,这……很有汉儒之风啊。
这功绩虽是耀眼,不过当下的读书人却大多四书五经读的多了,这脑子里,就只有仁义道德,现在遇到了这么个狠人,怪怪的。
读书人亲自骑马射箭,还砍人?难道不该是如诸葛孔明一般,羽扇纶巾,运筹帷幄于千里,谈笑杀人吗?
总之,有那么点儿不太符合主流价值观。
可是……许多人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,要知道,就在不久之前,大家还在津津乐道着看笑话呢,说什么穷兵黩武,而如今朝廷更加穷兵黩武了,只是这一次,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群读书人,比他们狠得多。
接着又有皇榜放出:“又诏曰:翰林诸官,聪明有余,而历练不足,为使其又益于国家,充年轻翰林,入西山书院读书……”
读……读书……
这翰林官,乃读书人们最敬仰的存在,他们还要去西山书院读书?
一下子,所有人的脸色变了。
有人觉得自己心口也火辣辣的疼起来,甚至感觉一下子没了呼吸一般。
西山书院……
…………
“啥?”方继藩看着气喘吁吁而来的朱厚照,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。
“平叛了!王伯安那家伙,太狠了,带着两千个读书人,生生将叛贼们统统砍了。”朱厚照到现在,还是不可思议的样子。
而方继藩,则是露出几分难以置信,却又觉得,历史上的王守仁,不就是这样的狠人吗?后世的时候,虽也有号称所谓王学门人的家伙,却满口谈心性,将这王学当做高深的经学一般,一字一字的研读。而后还莫名的生出了优越感,以自己学会了高深的王学而得意洋洋。殊不知他们的祖师爷,读书和传道,都只是业余爱好,专职就是砍人,从江西砍到南宁!
不然这追赠的新建侯,追谥的文成公,怎么来的,是充话费有送吗?
至于后世那些抱着王学经书,大谈心性的家伙们,也不好好想想,人家王圣人会认你们这些不肖徒子徒孙吗?
不知不觉间,方继藩便叉起腰来,道:“伯安啊,还不错,众弟子之中,他最不让我操心了,想不到竟有如此成就,为人师的,很是欣慰啊。”
朱厚照便乐呵呵的道:“说起来,本宫还是他院长呢。”
方继藩忍不住白他一眼。
朱厚照心情好,当没看见,又说起了翰林们入学的事。
方继藩显得有些诧异,陛下似乎开窍了啊。
要知道,方继藩眼中的弘治皇帝,那可是大臣们调教出来的乖宝宝,不曾想,竟玩了这么一手,这是釜底抽薪,直接给那些清流们一招背刺,好下流,可是方继藩喜欢。
方继藩托着下巴道:“翰林官,可都是国家的柱石啊,将来都是出将入相之人哪。不可小看了,他们既然入学,若是不教好,陛下势必要责怪……”
说到这里,方继藩深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,才继续道:“陛下不会揍我,我有脑疾,经常脑壳疼,但会揍殿下。”
朱厚照虎着脸道:“知道,知道,会教好,棍棒底下出孝子,本宫怎会不知道,打不死他们。”
方继藩拍拍朱厚照的肩道:“最重要的是,难道殿下没有看出来,陛下对殿下而今寄以了厚望吗?陛下越来越认可殿下了,殿下可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啊。”
朱厚照一呆,不确定地道:“有吗?本宫怎么觉得父皇很嫌弃本宫?”
方继藩苦口婆心的道:“少说两句狗皇帝,就不会嫌弃了。”
朱厚照撇撇嘴:“才不是呢,父皇又听不到。”
“这可未必。”方继藩道:“不是有句话叫隔墙有耳吗?陛下耳目多的是。”
“……”朱厚照听罢,莫名的觉得后颈凉飕飕的,忍不住左右看了一眼,才呼出了口气。
不过……方继藩说的有道理啊,父皇这一次似乎是在考验自己,这些翰林官,得好好教着才是。
…………
方继藩到了下午时,被诏入了宫中。
去的却是后宫,陪着太康公主同去的,陛下和张娘娘想念太康公主,命太康公主觐见!
现在太康公主身怀六甲,作为驸马都尉,自当陪同。
弘治皇帝也在此,哄着朱载墨睡了,见了方继藩和朱秀荣一同前来,心里高兴极了,见朱秀荣要行礼,忙慈和地道:“你有身孕,无需行礼。”
方继藩在旁乐了,陛下对朱秀荣,还是很疼惜的。
接着便听弘治皇帝道:“让继藩代你行礼吧。”
“……”方继藩感觉自己唇边的微笑有点僵,有一种RI了狗的感觉。
却只好乖乖的先自己行了礼,而后又代朱秀荣行了一次礼。
等张皇后自寝殿里徐步而来。
“……”
方继藩便道:“儿臣见过母后。”
接着又拜下:“儿臣再见母后。”
张皇后一愣,不解地看向弘治皇帝。
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:“方继藩体谅秀荣,代她给你行礼呢。”
张皇后便乐了,欣慰地笑道:“爱护自己的妻子是好事儿,继藩真是懂事啊。”
“是的。”方继藩道:“儿臣一向很懂事。”
张皇后笑了笑,忍不住道:“懂事不懂事,得我们说,你却不能说,你该说惭愧。”
方继藩很率直地道:“儿臣只是仗义执言。”
“……”
张皇后便又笑了,将朱秀荣叫到身边,做母亲的,女儿身怀六甲,难免要叮嘱一些事项,低声说着话。
弘治皇帝则上前去,指着朱秀荣的肚子,不禁道:“看来用不了多久便要出生了,朕很期待抱一个外孙啊。”
方继藩便道:“生女儿也挺好,儿臣连名字都想好了。”
“嗯?”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。
方继藩面容坚定地道:“叫方爱国……”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觉得,这定是方继藩在报复自己。
方继藩则是振振有词的道:“方家历代都效忠朝廷,尤其是家父和儿臣,我们对朝廷,那是忠心耿耿,矢志不渝,儿臣从早到晚,这脑海里都谨记着忠君爱国四字,便连梦中都只有历代方家先祖,对儿臣的谆谆教诲,儿臣的子嗣,男儿叫忠君,女儿便叫爱国,谁也无法阻拦儿臣对陛下、对朝廷的赤胆忠心。”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久久的凝视着方继藩,脸憋得有点红,老半天才道:“还是换个名儿吧,朕知你忠心,可子女之名,这样不妥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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